“爹？娘，你看！是爹来救我们了！”瞧见是李东生来了，妙妙也止住了眼泪，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。<br>孩子小，不懂事，可金花又怎么会不懂？<br>老婆子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，但他李东生也没好到哪去！<br>外人瞧着，当他是沉默寡言，是热心肠的老实人，可进了院，他待自个还不如个没亲没故的外人。<br>要么就不吭声，一吭声就往人心窝子捅，比腊月的雪还冷呢！<br>况且……李家能走上卖孙女这条路，私底下肯定是得了李东生的默认。<br>“娘，你咋哭了？”<br>“别怕娘，有爹在，爹爹这么厉害，一定会护着妙妙和娘的！”妙妙挥舞着小拳头，软软的嗓音透着坚定。<br>可金花听了，眼眶却更红了。<br>他会护她吗？会护闺女吗？<br>不会的。<br>李东生是什么性子，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。<br>一有人在，他就喜欢演，演好丈夫，好爸爸，等没了外人，那眼神冷得都能杀人！<br>他指定是看李春生抢不走妙妙，又憋着什么坏呢！<br>“哎哟！”<br>这边的李春生倒在地上，疼得龇牙咧嘴。<br>王萍也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，指着李东生的鼻尖就一通怒骂。<br>“老三，你毛楞了吧你！不帮着劝你媳妇交出妙妙，还对你亲大哥动手？我告诉你，那俩斤细白面，你高低得分我们一斤半，就当给春生补身子了！”<br>李东生眯了眯眼睛，冷冷一笑。<br>“谁说我要卖闺女了？！”<br>“！！！”<br>李春生听到这话的时候，揉屁股的手一顿，脸色也在瞬间沉了下来，“老三，你说什么胡话呢？这事可是娘定的，你难道连娘的话都不听了？”<br>“就是！这家里都没粮了，不拿这小贱种……”<br>啪！<br>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王萍脸上，疼得她怪叫一声。<br>只是还不等她发飙，就被李东生抢了先，“少他妈跟我喷粪！凭啥家里没粮了，就要拿我闺女换细白面？你们咋不拿自己儿子换呢！”<br>“你！”<br>“还有……”说着，他高举柴刀，眼神狠戾地扫过每一个人，“今天谁敢动我老婆孩子，老子就跟谁拼命！”<br>李东生的眼里满是戾气，瞧得人心里发毛。<br>两个被李春生喊来打下手的青壮年怂了，他们只是嘴馋，想混个大白馒头才来的，没必要把命赔上。<br>“哎，你俩跑啥啊！咱们四个人呢，还用得着怕他一个吗……嘿呀，这俩孬货！”<br>王萍又是拍手又是拍腿的，满脸的恨铁不成钢。<br>这会就剩她和李春生俩人了，还真不一定能摆平李东生。<br>“老三，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，但你想啊，娘好不容易把咱们拉扯大，咱能眼睁睁看着她饿肚子吗？”<br>李春生还是机灵的，瞧着李东生手里的柴刀，开始打起了感情牌，“再说了，但凡你争点气，咱娘不止关根一个孙子，我就算把自己娃卖了，也不能拿妙妙换细白面啊……”<br>“呵呵，大哥，你要真孝顺就把关根卖了呗，反正你和大嫂还年轻，还能努努力，再给咱娘生几个男娃。”<br>李东生才不吃这一套呢。<br>道德绑架谁不会啊？<br>李春生阴着脸，一口气憋在胸口发不出去。<br>王萍这会也感觉到了不对劲。<br>邪了门了，以前这孬货又孝顺又窝囊，但凡是和娘有关的，他就没说过一个不字。<br>怎么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，护犊子都护得亮刀子了？<br>“行！老三，你是铁了心不肯交人是吧？反正娘已经收了人家一斤细白面，这人你交也好，不交就自个和娘说去！”<br>王萍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，这要在院里，她早就仗着婆婆沈兰芬的偏疼跟李东生干上了。<br>可现在老三手里拿着柴刀，最怕的婆婆又没在，自家爷们还伤了，就她一个娘们能干啥？找死吗？<br>“还杵在这干啥，走啊！”<br>王萍没好气地瞪了眼李春生，嘴上骂骂咧咧，可扶人的手倒是一下没松开。<br>两人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。<br>“耶，爹爹把坏人打跑咯，我就知道，我爹爹天下第一厉害！”妙妙到底才五岁大，只看得到李东生护她，却看不到原身的那些不作为。<br>而很多时候，不作为也是一种恶。<br>所以啊，哪怕是大哥大嫂走了，金花也没完全松懈，细白的双臂依旧紧紧搂着妙妙。<br>“你咋来了？”金花问了一句，声线里是满满的警惕，还有点惊魂未定的颤。<br>然而，面前的男人却久久没有回应。<br>李东生只是怔怔地看着她，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。<br>眼前的金花，穿着一件大红花袄，袄子很旧，也打了不少补丁，湛青色的裤子洗得发白，显得脚腕上的白色棉袜格外乍眼。<br>二月霜气重，也潮湿，脚上的黑布鞋这会也带了一层泥。<br>她扎着一条长辫子，辫子绑得紧，闹了半天也没散，只是额前的刘海乱了些，露出了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，明亮且坚韧。<br>可能是吸收了记忆的缘故，李东生对女人的那些委屈和隐忍也更加透彻。<br>有心疼，有不忍……<br>也有原身曾经的不作为，所产生的亏欠和愧疚。<br>“媳妇，以前是我不好，对不起你，也对不起妙妙……你放心，从今儿个开始，以前那个没用的李东生死了，现在的李东生一定会保护你们娘俩，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！”<br>李东生的目光坚定。<br>坚定得金花都有些恍惚。<br>她怔怔的看着李东生，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<br>信他吗？<br>肯定是不信了。<br>这些年她抱着一丝侥幸，给了他无数次机会，可现实就像一盆冷水，渐渐凉透了那颗炙热的心。<br>“李东生，这没外人，你也不用演了。”<br>“妙妙是我的命，我是不会让你把她交给人牙子的！”<br>金花的脸色惨白，声音也抖得厉害。<br>说这话的功夫，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。<br>不管是李东生还是李家大院的人，没一个瞧得上女娃子，也没一个是打心眼喜欢妙妙的。<br>可这是她十月怀胎，往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的娃，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，也是他的骨肉……<br>他到底是怎么狠下的心，居然能为了俩斤细白面，还是到不了他手上的细白面，答应老婆子卖闺女的？<br>李东生愣了愣神，心里一阵苦涩。<br>说到底，还是原身造的孽啊。<br>